大医丨让每个生命灿烂绽放——记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、院长刘薇
大医丨让每个生命灿烂绽放——记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、院长刘薇
大医丨让每个生命灿烂绽放——记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、院长刘薇这些细节的背后,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——对于儿童(értóng),既要治愈其(qí)疾病(jíbìng),也要治愈其心灵,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。
2024年8月,刘薇(左一)给住院期间(qījiān)过生日的(de)小朋友送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礼物(天津市儿童医院/供图)
在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(tiānjīndàxué)儿童医院)龙岩院区门诊楼前,一串挂在大树上的(de)风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走进门诊楼,仿佛进入了海洋世界(shìjiè),抬头就能看到各种海洋生物造型。位于住院楼的儿童健康管理中心,更是玩偶、手办(shǒubàn)应有尽有,孩子们躺着做心电图时,还能通过天花板(tiānhuābǎn)的屏幕看动画片。
2025年3月27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龙岩院区门诊楼前,大树上挂(guà)着一串风铃(鄂璠/摄)
这些细节的背后,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——对于儿童,既要治愈其(qí)疾病(jíbìng),也要治愈其心灵,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(cānyù)某些生命的成长。
刘薇,现任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、院长,国家卫生健康委第二届罕见(hǎnjiàn)病(bìng)诊疗与保障专家委员会委员、国家罕见病医疗质量控制中心(kòngzhìzhōngxīn)专家委员会委员、中华医学会(yīxuéhuì)罕见病分会常委及儿科分会委员、天津市医学会常务理事、罕见病分会副(fù)主委等。自1995年参加工作以来,许多患儿的纯真笑容(xiàoróng)依然历历在目。刘薇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,“儿童的生命(shēngmìng)既脆弱又顽强(wánqiáng)。所谓脆弱,是因为孩子的生命储备不足,比如好多脏器发育还不够成熟、不够完整,这个时候碰到危险情况容易患病,但如果能在关键时间(shíjiān)节点得到救治,顽强就会展现出来,令人震惊的奇迹就会发生,作为(zuòwéi)医生,便能看到一个生命重新接续、灿烂绽放。”
“被决定”的医路:从不情愿到(dào)认同
“我非常喜欢文学(wénxué)、音乐、绘画,一直想学文科,如果让我自己(zìjǐ)选择,我不会学医。”回顾自己的医学之路,刘薇(liúwēi)说,她的职业生涯始于母亲的一个决定。
那是1990年夏天,刘薇填报高考志愿时,母亲坚持让她学医,并(bìng)且指定要学儿科,将来当儿科医生。这种“被决定(juédìng)”的人生轨迹,在当时(dāngshí)的“70后”一代中并不罕见。刘薇的父亲告诉她:“你母亲给了你生命(shēngmìng),你应当尊重她的想法。”
于是,刘薇迈进了天津医科大学医学系的大门(dàmén)。
“母亲决定我(wǒ)学医,父亲(fùqīn)告诉我怎样去学医。”刘薇回忆道,“父亲跟我说,你虽然要重视每一次考试,但(dàn)要记得,真正(zhēnzhèng)考你的不是现在的试卷和试题,而是将来你坐在诊室里,需要你去救治的那些(nàxiē)孩子。你要以真正掌握知识为最终目的,认真读书,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。”
父亲的这番话成为刘薇医学(yīxué)启蒙(qǐméng)的关键。对于不少学医的女生而言,第一次接触尸体,难免害怕,而刘薇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,触及尸体时,内心只有敬畏。她不仅不惧怕解剖室,为了仔细(zǐxì)研究人体解剖结构,常常废寝忘食,甚至曾在那摆放着四具尸体的空间里(lǐ)小憩。在她看来,胆大加心细,是自己在学医过程中(zhōng)逐渐发扬光大的一种状态。
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实习阶段。1994年,刘薇(liúwēi)先在当时的天津市天和医院(2012年与原天津医院合并组建为天津市天津医院,以下简称“天和医院”)外科、ICU(重症监护病房)实习了半年,随后(suíhòu)又在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(自(zì)2018年12月起同时挂牌“天津大学(tiānjīndàxué)儿童医院”,以下均简称为“天津市儿童医院”)心脏内科实习半年。实习期间(qījiān),每当带教(dàijiào)老师上夜班,她也会留在医院;夜里收治病人,只要不是急症,她都会先进行简单处理,再请老师来(lái)。她知道做儿科医生要会取血,因此在天和医院实习时,主动跟着护士学习,在很短的时间内,她就(jiù)做到了“一针见血”。
在天和医院实习期间,刘薇遇到一位老年患者,这位老爷爷操着天津口音对(duì)她(tā)说:“闺女,你将来一定是特别好的医生(yīshēng)。”这句简单的认可,在刘薇心中埋下了职业认同的种子。
儿科通常被称为“哑科”,患儿往往说不(bù)清哪里不舒服,加之起病较隐匿、承受能力弱、病情变化快,民间有“宁治十男子,莫治一妇人;宁治十妇人,莫治一小儿(xiǎoér)”的说法。
进入天津市(tiānjīnshì)儿童医院实习的刘薇,却仿佛来到“新天地 ”,她(tā)不仅给患儿取血、看病,还给他们(men)喂饭,陪伴他们,“跟孩子们建立起来的情感非常真挚,我也(yě)慢慢接受了母亲让我当一名儿科医生的决定。”她说。
1995年,刘薇大学毕业,进入天津市儿童医院,成为(chéngwéi)一名儿科医生。此时,如她父亲所(suǒ)言,真正的考试开始了。
刘薇坦言,在(zài)接受这个职业之前(zhīqián),自己是懵懂的(de);在接受这个职业之后,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处于“害怕”状态,“之前在书本里学到的知识,真正面对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时候,便是不能承受的重量。生命之重不可辜负,患者敢吃医生开的药,是一种(yīzhǒng)发自内心的莫大信任。”
黄敬孚、路雪英、周秦(zhōuqín)玉、张巧芳(zhāngqiǎofāng)、徐晓华……这些老专家,常常让刚成为医生的刘薇心生敬畏,她跟在他们后面,学做人、学做事,努力把自己“炼成”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(érkēyīshēng)。入职一年多之后,到(dào)了“定科”阶段,刘薇在PICU(儿童重症监护病房)、心脏、神经(shénjīng)三个科室里,最终选择了PICU。在她看来(kànlái),这是一个能够“托底”的科室。
在PICU,刘薇经常看到处在生死边缘的孩子。2000年春天,一个7岁(suì)男孩,因频繁(pínfán)抽搐陷入昏迷,在地处天津城乡接合部的一家医院以颅内感染抢救(qiǎngjiù),此后又因严重的心律失常来到天津市儿童医院,被收入到心脏科。那时(nàshí),PICU和心脏科共用(gòngyòng)一个抢救室,刘薇发现,患儿使用抗心律失常药物后没有(méiyǒu)效果,她立即找到家属详细询问患儿病史,再结合敏锐(mǐnruì)的观察、分析,她判断患儿高度疑似氟乙酰胺中毒。
此时,患儿生命体征急转直下,已出现呼吸循环衰竭、肺出血等症状,濒临死亡边缘。刘薇立即向心脏科医生建议,尽快洗胃,胃液和血样即刻送检(sòngjiǎn),做毒物分析,尤其(yóuqí)要检测氟乙酰胺。随后患儿转入PICU,与家属谈话后,刘薇当即决定为(wèi)患儿打解毒针(zhēn)。
使用解毒针后,患儿的心律失常很快被纠正,血压上升,随后的毒物检测报告也证实了刘薇的判断。经过三昼夜的抢救,在(zài)刘薇值夜班的晚上,患儿终于开始(kāishǐ)恢复(huīfù)生命迹象。那场景她至今都记忆犹新,“我(wǒ)特意向患儿家属询问了孩子的小名,值班时我在床边轻声呼唤他(tā)。那天凌晨两三点钟,当我再次呼唤时,突然发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了一下,我高兴得(dé)半夜就把他母亲叫来了,帮她换上(huànshàng)隔离衣、戴好(dàihǎo)口罩。当孩子的母亲继续呼唤孩子的乳名时,我们惊喜地发现孩子的手指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动作。”
此后一周,呼吸机从患儿(huànér)身上拔除了(le);约三周后,患儿康复出院;半年后复诊,一切正常。这名患儿出院时,他的母亲感激涕零。而此时刘薇最大的感慨是,要感谢患者及其家属的信任与依赖,因为每一位患者都在(zài)用痛苦乃至生命帮助(bāngzhù)医生提高水平及能力。
“医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。即便每一次都拼尽全力,也做不到能救(néngjiù)所有人于生死,但医生要尽力救治每一位(yīwèi)患者,并努力让不得不离去的患者走得有尊严,要有人性、有温度地为患者提供医疗服务。”刘薇(liúwēi)常常对同事(tóngshì)说。
成为儿科医生后,刘薇养成了两个习惯:一是不吃午饭,因为工作非常忙,常常(chángcháng)一端饭碗就来病人;二是上夜班从来不睡觉(shuìjiào),因为不想在睡得(dé)迷迷糊糊时被叫醒,不知道该抢救哪个病人。这样的(de)状态让刘薇的母亲很(hěn)后悔。母亲是家中的长女,每次弟弟妹妹生病,都由她带着去医院,在她心目中,儿科医生是神圣(shénshèng)的,对一个家庭非常重要,却没想到这个职业如此辛苦。
刘薇却很感谢(gǎnxiè)母亲,因为她有了一技之长,还帮助过很多孩子。“孩子的心灵纯真、美好,作为儿科医生,我们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(chéngzhǎng),并有机会(jīhuì)对其人生方向产生良性影响,其间的功德,没有任何方法(fāngfǎ)可以去衡量。”刘薇说。
两个(liǎnggè)十来岁女孩的(de)故事令刘薇(liúwēi)记忆犹新,那是在1999年,她们(tāmen)先后因(yīn)舒乐安定中毒住进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PICU病区。女孩小童(化名)在天津SOS儿童村(救助(jiùzhù)孤儿的公益机构)长大,因琐事与“妈妈”发生争执,另(lìng)一个女孩小雨(化名)因父母离异,她们一时想不开而轻生。对她们,刘薇没有止于生理机能的恢复,而是想方设法打开她们的心结。聊天中,刘薇知道小童喜欢动漫、小雨对外国文学感兴趣。“恰巧(qiàqiǎo)我喜欢绘画和文学,便为她们各自创作了一幅画,两个孩子格外喜欢,终于向我敞开心扉,道出了轻生的缘由(yuányóu)。但‘解铃还须系铃人’,我以恰当的方式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她们的监护人,希望能从根源上化解矛盾。”
这种超越(chāoyuè)纯粹医疗的关怀很快产生了效果。小童出院后化解了与(yǔ)“妈妈”的矛盾;小雨在出院时说:“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,如果我不来医院,怎么会认识刘医生(yīshēng)!”
刘薇告诉(gàosù)《瞭望东方周刊》,孩子给予的那份认可,是自己在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都能(néng)坚持下去的一种勇气。
2010年,一次(yīcì)公选考试,让刘薇“意外(yìwài)”地换了(le)工作单位,在当时的天津市卫生(wèishēng)局(现天津市卫生健康委员会)工作了8年,这也为她积淀了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。在2018年初,她又以副院长(主持工作)的身份重新回到天津市儿童医院工作。
走上管理岗位后,刘薇首先推动的工作之一,是通过智慧门诊(ménzhěn)建设,解决患儿就医(jiùyī)实名制(shímíngzhì)预约挂号难题,这是提高医院服务能力和改善患者就医感受的关键。
每年冬季,各种病原微生物蠢蠢欲动、相互叠加,和全国各地大部分儿童医院、儿科门诊(ménzhěn)一样,天津市儿童医院也会(huì)迎来季节性就诊高峰,令(lìng)患儿家长和医生都感到“头痛”。
2018年6月1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掌上健康智慧门诊正式(zhèngshì)上线,门诊拥挤情况大为改观。当年年末,医院以龙岩单院区(yuànqū)应诊(yìngzhěn),跨年夜挂号系统达到峰顶,其后(qíhòu)首次日诊破万,却创造了平均候诊约1.5小时(xiǎoshí)的难得成绩;2019年9月30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马场院区整修一新、如期开诊,年末医院以龙岩、马场双院区应诊,日诊诊疗量达到1.1万人次,平均候诊时长却不到1小时;2023年,双院区日接诊(jiēzhěn)量达到1.3万人次的历史极值,更是实现(shíxiàn)了平均候诊时长不足40分钟(fēnzhōng)的行业突破。
2018年10月,刘薇任天津市(tiānjīnshì)儿童(értóng)医院院长。2024年12月,她又挑起了该院(gāiyuàn)党委书记的(de)重任。至今已有144年历史的天津市儿童医院,在罕见病领域耕耘已久。儿童罕见病的医治,也是刘薇所致力的重要方向(fāngxiàng)。在她看来,作为天津地区(tiānjīndìqū)唯一一家三级甲等(jiǎděng)综合性儿科医院,诊疗疑难、危重、罕见病例,完成高级别手术,是应有担当。她带领团队抢救式整理了医院近30年的罕见病病历,建立(jiànlì)了首个针对儿童罕见病的规范化临床资源数据库,形成可支撑儿童罕见病诊疗方案(fāngàn)的数据分析模型,解决了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决策依据问题。目前,全院上下正为儿童罕见病早筛、能检、快诊(kuàizhěn)、有药、可治的全方位诊疗能力提升而不懈努力。
2022年,刘薇主编了国内首部儿童罕见病专著《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》,她为106种儿童罕见病精心设计了“图解要点”,借助“专病专图”,清晰地勾勒出每种(měizhǒng)罕见病的诊疗要素(yàosù)。这并非刘薇的唯一作品。2004年的一天,坐在诊室里的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:做医学科普(kēpǔ),让患儿家长多掌握(zhǎngwò)一些医学常识、多增加一点(yìdiǎn)照护的本领(běnlǐng),从而让孩子们少经历一些磨难、少忍耐一点痛苦。于是她开始利用(yòng)业余时间,将自己的专业知识(zhuānyèzhīshí)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写成科普读物(kēpǔdúwù),这些年相继完成了《宝贝健康(jiànkāng)速查辞典》《养育健康儿童》《儿科主任说:宝宝生病这么办》《儿童健康管理手册》《看·健——写给孩子的爱眼书》等多部作品的编辑、写作。
多才多艺的刘薇还把多年养成的爱好赋予职业,作为(wèi)主编,倾心打造了国内首部《罕见病叙事医学:爱,有温度》,并为该书亲笔绘制封面——金斑(jīnbān)喙凤蝶,这是一种甚为罕见的蝴蝶,借由它来表达“病虽然罕见,但生命依旧(yījiù)是如此美好(měihǎo)”的理念。她认为,“医之道(yīzhīdào),始于(shǐyú)慈悲,得于教育,成于勤勉,精于管理,立于科研(kēyán)。”她期待把“始于慈悲”的“爱”传递下去,继续为“罕见病叙事医学”写下“爱有力度”“爱有深度”“爱有精度”篇章。
在天津市儿童医院,处处绽放着温暖的(de)(de)创意之花。不少文字、壁画,乃至实物的设计都出自刘薇之手,比如儿童健康管理中心(guǎnlǐzhōngxīn)的美人鱼logo是(shì)她(tā)绘制的;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细腻的文字和插画凝结着她的巧思;令人感动的是,那些恰逢住院期间过生日的孩子们,总能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——一封署名为“儿科医生刘薇”的亲笔祝福(zhùfú)信,以及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。这些温暖的创意,也完美诠释了“有时去(qù)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”的医学人文精神。
刘薇设计(shèjì)的来自天津市儿童医院儿童健康管理中心的“密函(mìhán)”(鄂璠/摄)
我国小儿外科主要创始人张金哲曾在邮件中给刘薇写下一段话:“一般儿科目前常有三个字(zì)(zì)——‘(孩子)怕、(妈妈)愁(chóu)、(大夫)烦’。其实一个字‘玩’就能(néng)解决。”刘薇希望能和同事们一起,把天津市儿童医院办成儿童乐园。在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,她为0—18岁(suì)的孩子们写下了不同寄语,最后一句是(shì)“愿你们历经岁月洗礼,终将成长为自己喜爱的模样”。
本文刊载于《 瞭望东方周刊 》( 2025年第10期, 总第(zǒngdì)933期),原题为《 大医丨让每个生命灿烂绽放——记(jì)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(dǎngwěishūjì)、院长刘薇》。
这些细节的背后,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——对于儿童(értóng),既要治愈其(qí)疾病(jíbìng),也要治愈其心灵,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。
2024年8月,刘薇(左一)给住院期间(qījiān)过生日的(de)小朋友送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礼物(天津市儿童医院/供图)
在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(tiānjīndàxué)儿童医院)龙岩院区门诊楼前,一串挂在大树上的(de)风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走进门诊楼,仿佛进入了海洋世界(shìjiè),抬头就能看到各种海洋生物造型。位于住院楼的儿童健康管理中心,更是玩偶、手办(shǒubàn)应有尽有,孩子们躺着做心电图时,还能通过天花板(tiānhuābǎn)的屏幕看动画片。
2025年3月27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龙岩院区门诊楼前,大树上挂(guà)着一串风铃(鄂璠/摄)
这些细节的背后,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——对于儿童,既要治愈其(qí)疾病(jíbìng),也要治愈其心灵,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(cānyù)某些生命的成长。
刘薇,现任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、院长,国家卫生健康委第二届罕见(hǎnjiàn)病(bìng)诊疗与保障专家委员会委员、国家罕见病医疗质量控制中心(kòngzhìzhōngxīn)专家委员会委员、中华医学会(yīxuéhuì)罕见病分会常委及儿科分会委员、天津市医学会常务理事、罕见病分会副(fù)主委等。自1995年参加工作以来,许多患儿的纯真笑容(xiàoróng)依然历历在目。刘薇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,“儿童的生命(shēngmìng)既脆弱又顽强(wánqiáng)。所谓脆弱,是因为孩子的生命储备不足,比如好多脏器发育还不够成熟、不够完整,这个时候碰到危险情况容易患病,但如果能在关键时间(shíjiān)节点得到救治,顽强就会展现出来,令人震惊的奇迹就会发生,作为(zuòwéi)医生,便能看到一个生命重新接续、灿烂绽放。”
“被决定”的医路:从不情愿到(dào)认同
“我非常喜欢文学(wénxué)、音乐、绘画,一直想学文科,如果让我自己(zìjǐ)选择,我不会学医。”回顾自己的医学之路,刘薇(liúwēi)说,她的职业生涯始于母亲的一个决定。
那是1990年夏天,刘薇填报高考志愿时,母亲坚持让她学医,并(bìng)且指定要学儿科,将来当儿科医生。这种“被决定(juédìng)”的人生轨迹,在当时(dāngshí)的“70后”一代中并不罕见。刘薇的父亲告诉她:“你母亲给了你生命(shēngmìng),你应当尊重她的想法。”
于是,刘薇迈进了天津医科大学医学系的大门(dàmén)。
“母亲决定我(wǒ)学医,父亲(fùqīn)告诉我怎样去学医。”刘薇回忆道,“父亲跟我说,你虽然要重视每一次考试,但(dàn)要记得,真正(zhēnzhèng)考你的不是现在的试卷和试题,而是将来你坐在诊室里,需要你去救治的那些(nàxiē)孩子。你要以真正掌握知识为最终目的,认真读书,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。”
父亲的这番话成为刘薇医学(yīxué)启蒙(qǐméng)的关键。对于不少学医的女生而言,第一次接触尸体,难免害怕,而刘薇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,触及尸体时,内心只有敬畏。她不仅不惧怕解剖室,为了仔细(zǐxì)研究人体解剖结构,常常废寝忘食,甚至曾在那摆放着四具尸体的空间里(lǐ)小憩。在她看来,胆大加心细,是自己在学医过程中(zhōng)逐渐发扬光大的一种状态。
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实习阶段。1994年,刘薇(liúwēi)先在当时的天津市天和医院(2012年与原天津医院合并组建为天津市天津医院,以下简称“天和医院”)外科、ICU(重症监护病房)实习了半年,随后(suíhòu)又在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(自(zì)2018年12月起同时挂牌“天津大学(tiānjīndàxué)儿童医院”,以下均简称为“天津市儿童医院”)心脏内科实习半年。实习期间(qījiān),每当带教(dàijiào)老师上夜班,她也会留在医院;夜里收治病人,只要不是急症,她都会先进行简单处理,再请老师来(lái)。她知道做儿科医生要会取血,因此在天和医院实习时,主动跟着护士学习,在很短的时间内,她就(jiù)做到了“一针见血”。
在天和医院实习期间,刘薇遇到一位老年患者,这位老爷爷操着天津口音对(duì)她(tā)说:“闺女,你将来一定是特别好的医生(yīshēng)。”这句简单的认可,在刘薇心中埋下了职业认同的种子。
儿科通常被称为“哑科”,患儿往往说不(bù)清哪里不舒服,加之起病较隐匿、承受能力弱、病情变化快,民间有“宁治十男子,莫治一妇人;宁治十妇人,莫治一小儿(xiǎoér)”的说法。
进入天津市(tiānjīnshì)儿童医院实习的刘薇,却仿佛来到“新天地 ”,她(tā)不仅给患儿取血、看病,还给他们(men)喂饭,陪伴他们,“跟孩子们建立起来的情感非常真挚,我也(yě)慢慢接受了母亲让我当一名儿科医生的决定。”她说。
1995年,刘薇大学毕业,进入天津市儿童医院,成为(chéngwéi)一名儿科医生。此时,如她父亲所(suǒ)言,真正的考试开始了。
刘薇坦言,在(zài)接受这个职业之前(zhīqián),自己是懵懂的(de);在接受这个职业之后,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处于“害怕”状态,“之前在书本里学到的知识,真正面对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时候,便是不能承受的重量。生命之重不可辜负,患者敢吃医生开的药,是一种(yīzhǒng)发自内心的莫大信任。”
黄敬孚、路雪英、周秦(zhōuqín)玉、张巧芳(zhāngqiǎofāng)、徐晓华……这些老专家,常常让刚成为医生的刘薇心生敬畏,她跟在他们后面,学做人、学做事,努力把自己“炼成”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(érkēyīshēng)。入职一年多之后,到(dào)了“定科”阶段,刘薇在PICU(儿童重症监护病房)、心脏、神经(shénjīng)三个科室里,最终选择了PICU。在她看来(kànlái),这是一个能够“托底”的科室。
在PICU,刘薇经常看到处在生死边缘的孩子。2000年春天,一个7岁(suì)男孩,因频繁(pínfán)抽搐陷入昏迷,在地处天津城乡接合部的一家医院以颅内感染抢救(qiǎngjiù),此后又因严重的心律失常来到天津市儿童医院,被收入到心脏科。那时(nàshí),PICU和心脏科共用(gòngyòng)一个抢救室,刘薇发现,患儿使用抗心律失常药物后没有(méiyǒu)效果,她立即找到家属详细询问患儿病史,再结合敏锐(mǐnruì)的观察、分析,她判断患儿高度疑似氟乙酰胺中毒。
此时,患儿生命体征急转直下,已出现呼吸循环衰竭、肺出血等症状,濒临死亡边缘。刘薇立即向心脏科医生建议,尽快洗胃,胃液和血样即刻送检(sòngjiǎn),做毒物分析,尤其(yóuqí)要检测氟乙酰胺。随后患儿转入PICU,与家属谈话后,刘薇当即决定为(wèi)患儿打解毒针(zhēn)。
使用解毒针后,患儿的心律失常很快被纠正,血压上升,随后的毒物检测报告也证实了刘薇的判断。经过三昼夜的抢救,在(zài)刘薇值夜班的晚上,患儿终于开始(kāishǐ)恢复(huīfù)生命迹象。那场景她至今都记忆犹新,“我(wǒ)特意向患儿家属询问了孩子的小名,值班时我在床边轻声呼唤他(tā)。那天凌晨两三点钟,当我再次呼唤时,突然发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了一下,我高兴得(dé)半夜就把他母亲叫来了,帮她换上(huànshàng)隔离衣、戴好(dàihǎo)口罩。当孩子的母亲继续呼唤孩子的乳名时,我们惊喜地发现孩子的手指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动作。”
此后一周,呼吸机从患儿(huànér)身上拔除了(le);约三周后,患儿康复出院;半年后复诊,一切正常。这名患儿出院时,他的母亲感激涕零。而此时刘薇最大的感慨是,要感谢患者及其家属的信任与依赖,因为每一位患者都在(zài)用痛苦乃至生命帮助(bāngzhù)医生提高水平及能力。
“医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。即便每一次都拼尽全力,也做不到能救(néngjiù)所有人于生死,但医生要尽力救治每一位(yīwèi)患者,并努力让不得不离去的患者走得有尊严,要有人性、有温度地为患者提供医疗服务。”刘薇(liúwēi)常常对同事(tóngshì)说。
成为儿科医生后,刘薇养成了两个习惯:一是不吃午饭,因为工作非常忙,常常(chángcháng)一端饭碗就来病人;二是上夜班从来不睡觉(shuìjiào),因为不想在睡得(dé)迷迷糊糊时被叫醒,不知道该抢救哪个病人。这样的(de)状态让刘薇的母亲很(hěn)后悔。母亲是家中的长女,每次弟弟妹妹生病,都由她带着去医院,在她心目中,儿科医生是神圣(shénshèng)的,对一个家庭非常重要,却没想到这个职业如此辛苦。
刘薇却很感谢(gǎnxiè)母亲,因为她有了一技之长,还帮助过很多孩子。“孩子的心灵纯真、美好,作为儿科医生,我们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(chéngzhǎng),并有机会(jīhuì)对其人生方向产生良性影响,其间的功德,没有任何方法(fāngfǎ)可以去衡量。”刘薇说。
两个(liǎnggè)十来岁女孩的(de)故事令刘薇(liúwēi)记忆犹新,那是在1999年,她们(tāmen)先后因(yīn)舒乐安定中毒住进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PICU病区。女孩小童(化名)在天津SOS儿童村(救助(jiùzhù)孤儿的公益机构)长大,因琐事与“妈妈”发生争执,另(lìng)一个女孩小雨(化名)因父母离异,她们一时想不开而轻生。对她们,刘薇没有止于生理机能的恢复,而是想方设法打开她们的心结。聊天中,刘薇知道小童喜欢动漫、小雨对外国文学感兴趣。“恰巧(qiàqiǎo)我喜欢绘画和文学,便为她们各自创作了一幅画,两个孩子格外喜欢,终于向我敞开心扉,道出了轻生的缘由(yuányóu)。但‘解铃还须系铃人’,我以恰当的方式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她们的监护人,希望能从根源上化解矛盾。”
这种超越(chāoyuè)纯粹医疗的关怀很快产生了效果。小童出院后化解了与(yǔ)“妈妈”的矛盾;小雨在出院时说:“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,如果我不来医院,怎么会认识刘医生(yīshēng)!”
刘薇告诉(gàosù)《瞭望东方周刊》,孩子给予的那份认可,是自己在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都能(néng)坚持下去的一种勇气。
2010年,一次(yīcì)公选考试,让刘薇“意外(yìwài)”地换了(le)工作单位,在当时的天津市卫生(wèishēng)局(现天津市卫生健康委员会)工作了8年,这也为她积淀了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。在2018年初,她又以副院长(主持工作)的身份重新回到天津市儿童医院工作。
走上管理岗位后,刘薇首先推动的工作之一,是通过智慧门诊(ménzhěn)建设,解决患儿就医(jiùyī)实名制(shímíngzhì)预约挂号难题,这是提高医院服务能力和改善患者就医感受的关键。
每年冬季,各种病原微生物蠢蠢欲动、相互叠加,和全国各地大部分儿童医院、儿科门诊(ménzhěn)一样,天津市儿童医院也会(huì)迎来季节性就诊高峰,令(lìng)患儿家长和医生都感到“头痛”。
2018年6月1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掌上健康智慧门诊正式(zhèngshì)上线,门诊拥挤情况大为改观。当年年末,医院以龙岩单院区(yuànqū)应诊(yìngzhěn),跨年夜挂号系统达到峰顶,其后(qíhòu)首次日诊破万,却创造了平均候诊约1.5小时(xiǎoshí)的难得成绩;2019年9月30日,天津市儿童医院马场院区整修一新、如期开诊,年末医院以龙岩、马场双院区应诊,日诊诊疗量达到1.1万人次,平均候诊时长却不到1小时;2023年,双院区日接诊(jiēzhěn)量达到1.3万人次的历史极值,更是实现(shíxiàn)了平均候诊时长不足40分钟(fēnzhōng)的行业突破。
2018年10月,刘薇任天津市(tiānjīnshì)儿童(értóng)医院院长。2024年12月,她又挑起了该院(gāiyuàn)党委书记的(de)重任。至今已有144年历史的天津市儿童医院,在罕见病领域耕耘已久。儿童罕见病的医治,也是刘薇所致力的重要方向(fāngxiàng)。在她看来,作为天津地区(tiānjīndìqū)唯一一家三级甲等(jiǎděng)综合性儿科医院,诊疗疑难、危重、罕见病例,完成高级别手术,是应有担当。她带领团队抢救式整理了医院近30年的罕见病病历,建立(jiànlì)了首个针对儿童罕见病的规范化临床资源数据库,形成可支撑儿童罕见病诊疗方案(fāngàn)的数据分析模型,解决了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决策依据问题。目前,全院上下正为儿童罕见病早筛、能检、快诊(kuàizhěn)、有药、可治的全方位诊疗能力提升而不懈努力。
2022年,刘薇主编了国内首部儿童罕见病专著《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》,她为106种儿童罕见病精心设计了“图解要点”,借助“专病专图”,清晰地勾勒出每种(měizhǒng)罕见病的诊疗要素(yàosù)。这并非刘薇的唯一作品。2004年的一天,坐在诊室里的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:做医学科普(kēpǔ),让患儿家长多掌握(zhǎngwò)一些医学常识、多增加一点(yìdiǎn)照护的本领(běnlǐng),从而让孩子们少经历一些磨难、少忍耐一点痛苦。于是她开始利用(yòng)业余时间,将自己的专业知识(zhuānyèzhīshí)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写成科普读物(kēpǔdúwù),这些年相继完成了《宝贝健康(jiànkāng)速查辞典》《养育健康儿童》《儿科主任说:宝宝生病这么办》《儿童健康管理手册》《看·健——写给孩子的爱眼书》等多部作品的编辑、写作。
多才多艺的刘薇还把多年养成的爱好赋予职业,作为(wèi)主编,倾心打造了国内首部《罕见病叙事医学:爱,有温度》,并为该书亲笔绘制封面——金斑(jīnbān)喙凤蝶,这是一种甚为罕见的蝴蝶,借由它来表达“病虽然罕见,但生命依旧(yījiù)是如此美好(měihǎo)”的理念。她认为,“医之道(yīzhīdào),始于(shǐyú)慈悲,得于教育,成于勤勉,精于管理,立于科研(kēyán)。”她期待把“始于慈悲”的“爱”传递下去,继续为“罕见病叙事医学”写下“爱有力度”“爱有深度”“爱有精度”篇章。
在天津市儿童医院,处处绽放着温暖的(de)(de)创意之花。不少文字、壁画,乃至实物的设计都出自刘薇之手,比如儿童健康管理中心(guǎnlǐzhōngxīn)的美人鱼logo是(shì)她(tā)绘制的;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细腻的文字和插画凝结着她的巧思;令人感动的是,那些恰逢住院期间过生日的孩子们,总能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——一封署名为“儿科医生刘薇”的亲笔祝福(zhùfú)信,以及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。这些温暖的创意,也完美诠释了“有时去(qù)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”的医学人文精神。
刘薇设计(shèjì)的来自天津市儿童医院儿童健康管理中心的“密函(mìhán)”(鄂璠/摄)
我国小儿外科主要创始人张金哲曾在邮件中给刘薇写下一段话:“一般儿科目前常有三个字(zì)(zì)——‘(孩子)怕、(妈妈)愁(chóu)、(大夫)烦’。其实一个字‘玩’就能(néng)解决。”刘薇希望能和同事们一起,把天津市儿童医院办成儿童乐园。在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,她为0—18岁(suì)的孩子们写下了不同寄语,最后一句是(shì)“愿你们历经岁月洗礼,终将成长为自己喜爱的模样”。
本文刊载于《 瞭望东方周刊 》( 2025年第10期, 总第(zǒngdì)933期),原题为《 大医丨让每个生命灿烂绽放——记(jì)天津市儿童医院(天津大学儿童医院)党委书记(dǎngwěishūjì)、院长刘薇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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